天算(1/ 2)
午间,楚韶立即吩咐备车,亲自出北门,破例地离开了侍人,在一众精兵的护卫下前往太庙,斋戒沐浴半日,以示对上天星象的敬畏。
半天出来,楚韶口中寡淡,腹中空虚,大嚼了一顿麋鹿肥鱼,方才气喘吁吁的下令赶往观星台。赶到山脚下,已经是夕阳残照了。
虽是春天,山风却颇有凉意。高山葱茏,云雾缭绕,抬头看去,高高的孤峰仿佛就在天上一般。
走走停停,半个时辰后,长长的队伍终于磨到了孤峰观星台的垛口。
这座观星台坐落在山主峰的顶端,形状就象切下来的一块城墙,四四方方,周围有与城墙一样高的女墙,垛口上插满五色旗帜。
观星台的北面是三间石头房子,足以抵挡任何山风暴雨。中央才是实际上的观星台,一座三丈六尺高的青石高台,暮色苍茫中就象插入苍穹的长剑。高台四周,是按照星辰分野的位置筑好的的十二张石板香案。
那时侯,星象家将每个诸侯国都与天上的星宿位置做了对应测定,何星之下何位置为何国,都有一个公认的分野。
所谓的“以星土辨九州之地,所封封域皆有分量,以观妖祥”,正是这种分野星占的具体说明。分别是:
角、亢、氐三星——兖州
房、心二星——豫州
尾、箕二星——幽州
牵牛、婺女——扬州
虚、危二星——青州
营室、东壁——并州
奎、娄、胃三星——徐州
昴、毕二星——冀州
东井、舆鬼二星——雍州
北斗——天下江河湖海
按照这种分野划分,观星台南面的楚国方位,也就是荧惑之下的那张石案,便做了祭天的主案。
主案上有准备好的牺牲,三只洗刮得白亮还系着粗大红绫的牛羊猪头,昂昂立在大铜盘中,香束散发的缕缕烟气弥漫了小小城池。中央的实际观星台已经用黄幔围起,只有顶端传来的旗帜抖动之声,使人想到了它的神秘使命。
碧空如洗,星河灿烂。中夜时分谷风习习,凉得竟有些寒意。楚韶仰望满天星斗,只觉得乱纷纷闪烁不定,一点儿奥妙也琢磨不出。这时只听肃立在高台下的司礼大臣高宣:“子时已到,有请高士——!”
星室的厚帘掀起,卫宁一人头发披散,身穿绣有星宿分野的黑色长袍走出,在南面祭坛前跪拜祷告:“昊天在上,有卫宁祈求天帝,恳望昭示天机,以告诫楚帝自励奋发,拯救苍生于水火。”
拜罢起身,肃然登上观星台。楚韶连忙跪在二人跪过的祭案前,再度祷告一番,上天哪上天,我楚韶耗费诚心敬天,离了美酒和男人,你该当有个吉兆吧。
观星台顶上,卫宁向深邃的苍穹肃穆一拜,闭目定神,便霍然开眼,向广袤无垠的星河缓缓扫过。灿烂的夜空出奇的静谧安详,晶莹闪烁,仿佛在嘲讽着人间的简单和愚蠢。
大约一个时辰后,卫宁的身体急速地从面南转向面西——她已经听见了遥远的河汉深处的隐隐“天音”,凭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异禀,她已经预感到今夜将有惊人的旷世奇观。
片刻之间,西部夜空一道强光横过天际,一颗巨大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,由北向南横亘西部天空。
强烈的光芒,横扫河汉的巨大气势,竟使星群河汉黯然失色。强光照耀之际,隐隐雷声竟是久久不散。
卫宁被深深震撼了,伫立在观星台上,竟是久久沉默。寅时末刻,她终于走下了观星台。
司礼大臣和沈亮恭恭敬敬的将卫宁迎进专用的东室。楚韶屏退左右侍从,将卫宁让到尊位坐定,深深一躬,“敢问先生,上天如何垂象?”
“今夜天象,非同寻常,天下将有山河巨变。”
楚韶眼睛骤然放光,一脸惊喜,“先生但讲无妨。”
“楚帝敬天,草民不敢隐瞒。丑时有半,西部天际有彗星骤显,长可径天,苍色闪烁,其后隐隐有风雷之声,横亘天际一个时辰有余。山人观星数十年,其间隐寓的沧桑巨变,却实在难以尽述也。”
“今夜,径天彗星大显于西方太白之下,当主西方有明君强臣当国,帝星觉醒已成根基。天下从此将有巨大无比的兵暴动荡,而后扫灭四海灾难,人间归于一统盛世。”
楚韶愕然,“太白之下”!那不就是昭国么?匪夷所思!要说哪个国家她都相信,偏这昭国要成大器,她是无论如何不能相信。昭国,一个天下鄙视的西陲之地,民风说好听点是淳朴,说难听点就是蠢笨,尚武不尚文,教化不通,就连皇室君家也是军旅世家出身,也就宇国那个没骨气的会求昭国庇护了!
如此国家,她连正眼看其一眼都不屑,竟能应上天正道而大出?一时间,她惶惑起来,怀疑卫宁看错了,“敢问,先生,有否看,看错?真是,太,太白之下?”
楚韶已经烦躁不安的站了起来,“我大楚国,尚被中原视为蛮夷。那昭国,分明比楚国还差老远!这上天倒玄妙得紧,朕,如何信得?”
“上天授权,唯德是亲。”卫宁淡漠微笑,“陛下尚有不知,荧惑暗淡不明,躁急促疾,长悬列宿之上。分野之国,当惕厉自省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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